電視劇《覺醒年代》青年毛澤東劇照。

　　1910年秋天，17歲的毛澤東外出求學(xué)時寫下《七絕·呈父親》；1928年秋，35歲的毛澤東寫下引兵井岡后的《西江月·井岡山》。17歲到35歲，毛澤東詩詞，是青年毛澤東奮斗人生的壯麗畫卷和心路歷程的真實寫照。

　　嚴(yán)父慈母，深恩難忘

　　1910年秋天，毛澤東考入湘鄉(xiāng)縣立東山高等小學(xué)堂。在離家時，抄寫一首詩留給父親，“孩兒立志出鄉(xiāng)關(guān)，學(xué)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埃德加·斯諾的《西行漫記》記述了毛澤東的早期生活，不少內(nèi)容反映他與父親如何“抗?fàn)?rdquo;，但不能據(jù)此認(rèn)為毛澤東對父親只有反叛而沒有敬重。正是父親的嚴(yán)厲，使毛澤東自幼克勤克儉；正是父親的支持，毛澤東才得以幾進私塾并外出求學(xué)。透過《七絕·呈父親》，可以品味出毛澤東對父親的深沉感激。他把原詩的“男兒”改成“孩兒”，體現(xiàn)出對父親的敬愛。他把“死不還”改成“誓不還”，充分考慮到了父親的忌諱和希冀。與其說這是毛澤東向父親含蓄道別，不如說是他對父親作出一種莊重承諾。

　　母親文七妹善良賢惠、樂善好施。1919年10月5日，文七妹病逝。毛澤東趕回韶山時，她已經(jīng)入殮兩天了。他跪守母親靈前，含淚寫下一生中最長的詩作《四言詩·祭母文》。這是一篇念頌?zāi)赣H的絕唱，痛苦、悲傷、思念、惆悵、悔恨、感恩之情濃郁厚重。寫好《祭母文》后，毛澤東還寫了兩副挽聯(lián)。其一為：“疾革尚呼兒，無限關(guān)懷，萬端遺恨皆須補；長生新學(xué)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處尋？”其二為：“春風(fēng)南岸留暉遠(yuǎn)，秋雨韶山灑淚多。”

　　同窗摯友，同氣相求

　　1915年6月25日，毛澤東在《致湘生信》中寫道：“同學(xué)易昌陶君病死，君工書善文，與弟甚厚，死殊可惜。校中追悼，吾挽以詩，乞為斧正。”信中，附上了《五古·挽易昌陶》。這是毛澤東為“六年孔夫子，七年洋學(xué)堂”的同窗好友寫的一首悼亡詩。它寫得哀婉凄切、蒼涼徹骨，但又不是慘慘戚戚，而是透發(fā)著一股陽剛之氣，報國豪情，氣貫長虹。毛澤東還寫了一副挽聯(lián)：“胡虜多反復(fù)，千里度龍山，腥穢待湔，獨令我來何濟世；生死安足論，百年會有役，奇花初茁，特因君去尚非時。”全聯(lián)表達了對摯友不能共同擔(dān)負(fù)起濟世救民重任而痛惜萬分的真摯情感。

　　易昌陶病故，特別是1917年，湖南一師竟連續(xù)病死7名學(xué)生。追悼會上，毛澤東傷心欲絕地寫下一副挽聯(lián)：“為何死了七個同學(xué)？只因不習(xí)十分間操。”有鑒于此，毛澤東在1917年4月發(fā)表的《體育之研究》中，提出了“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蠻其體魄”的響亮口號。他不僅自己從事多種鍛煉，還積極組織大家強身健體，他貼出《游泳啟事》：“鐵路之旁兮，水面汪洋。深淺合度兮，生命無妨。凡我同志兮，攜手同行。晚餐之后兮，游泳一場。”這正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由來。易昌陶病故使毛澤東痛失好友，他發(fā)布《征友啟事》，“愿嚶鳴以求友，敢步將伯之呼”。羅章龍便是這樣結(jié)識的好友。1918年，當(dāng)羅章龍啟程赴日本留學(xué)時，毛澤東賦詩《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表達“君行吾為發(fā)浩歌”的深厚情誼。

　　憤世嫉俗，驚濤拍岸

　　1912年秋天，毛澤東在湖南省立圖書館大廳的墻上，第一次看到《世界坤輿大地圖》。世界如此之大，給了他強烈的心靈震撼，他覺得世界上的事、中國的事太值得研究了。讀報成為他了解世事、洞察時局的重要方式。面對復(fù)雜多變的時局，一般人只是議論紛紛，常常困惑不解，而他卻看得清楚，而且還能把事情的是非曲直分析得鞭辟入里，他因此被同學(xué)們譽為“時事通”。

　　毛澤東進入一師時，中國正處于令人窒息和痛苦的黑暗歲月。1915年1月18日，日本帝國主義以贊助袁世凱稱帝為誘餌，提出了吞噬中國主權(quán)的“二十一條”。5月7日，日本向中國政府發(fā)出最后通牒，限48小時內(nèi)答復(fù)簽訂“二十一條”。袁世凱冒天下之大不韙，于5月9日悍然接受了除個別條款外的無理要求。一師學(xué)生義憤填膺，將幾篇反對賣國條約的言論編印成冊，題名《明恥篇》。毛澤東在其封面上寫道：“五月七日，民國奇恥。何以報仇？在我學(xué)子！”《四言詩·〈明恥篇〉題志》是迄今所見最早的一幅毛澤東詩詞手跡，也是毛澤東以詩詞方式第一次為政治發(fā)聲。他以此詩號召學(xué)子，要立志為國報仇雪恥。詩人強烈的憤恨與志向溢于言表，語言簡練，鏗鏘有力。

　　志同道合，別緒離愁

　　“到了1920年夏天，在理論上，而且在某種程度的行動上，我已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而且從此我也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同年，我和楊開慧結(jié)了婚。”《西行漫記》中，毛澤東的這兩句話，對毛澤東的人生有重大影響：前者關(guān)乎“立業(yè)”；后者關(guān)乎“成家”。毛澤東是革命家，婚后生活聚少離多，夜深人靜之時，也不免愛而相思，相思而愁，因愁落淚，1921年寫的《虞美人·枕上》正是這種心境的詩意表達。“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shù)寒星。”這是毛澤東詩詞中純粹屬于婉約格調(diào)的作品，意境凄清蒼涼，情感真摯感人。恰恰因為有這樣一首道盡人間情思的款款心曲，毛澤東才顯得更加真實，更加可親可敬。

　　1923年底，毛澤東奉中央通知離開長沙去上海，準(zhǔn)備赴廣州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臨行前，他飽含深情給楊開慧寫下革命激情與兒女柔情有機結(jié)合的《賀新郎·別友》。“揮手從茲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訴。”上闋表達與楊開慧無限依戀的惜別之情。“算人間知己吾和汝”，是對革命伴侶的高度贊美和深情撫慰。下闋寫果敢前行的堅定意志和為遠(yuǎn)大理想比翼雙飛的美好心愿。“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愁絲恨縷”，夫妻難舍難分，又不得不忍痛放下感情牽掛，毅然投身于革命事業(yè)。全詞起筆于別情，收筆于革命，剛健中含柔情，婉約中寓豪放，使詞的境界奔放崇高，使兒女情長得以激越升華。

　　救國救民，上下求索

　　毛澤東青年時，“國家壞到了極處，人類苦到了極處，社會黑暗到了極處”。他以顧炎武名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立志，取名“子任”。1917至1918年間，毛澤東寫下人生誓言《四言詩·奮斗》：“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他常對人說，丈夫要為天下奇，即讀奇書，交奇友，創(chuàng)奇事，做個奇男子。1925年秋寫的《沁園春·長沙》是青年毛澤東為尋求救國真理而上下求索的生動縮影。“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dāng)年萬戶侯”，那是激情燃燒的歲月。毛澤東“獨立寒秋”，面對“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壯美秋景，反觀內(nèi)憂外患的殘酷現(xiàn)實，從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了“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這一氣壯山河的詰問。

　　1927年春，大革命失敗，毛澤東憤懣吟成《菩薩蠻·黃鶴樓》。“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中國革命面臨嚴(yán)峻挑戰(zhàn)。毛澤東迅速擺脫“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精神狀態(tài)，“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他得出結(jié)論：“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軍叫工農(nóng)革命，旗號鐮刀斧頭。”1927年寫的《西江月·秋收起義》所紀(jì)實的歷史事件，意義不同凡響，共產(chǎn)黨人重打旗鼓另開張，從此中國人民有了為自己打天下的工農(nóng)子弟兵，毛澤東開始了南征北戰(zhàn)的戎馬生涯。秋收起義失利后，毛澤東引兵井岡。1928年秋寫的《西江月·井岡山》昭示著毛澤東的革命道路探索水到渠成，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的星星之火，最終形成了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