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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一亮:難忘的采訪經(jīng)歷
編者按:2009年,在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記者湯一亮作為中央新聞單位采訪團成員,采訪國測一大隊。什么是測繪?畫地圖的?和建筑有關(guān)的?帶著這樣的疑問他和他的伙伴們開始了十幾天的深入采訪。行走唐古拉山,問答測繪隊員,并被他們的精神深深震撼。下文是湯一亮講述采訪過程中所感受到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感動與鞭策!
靈魂深處的感動與鞭策
我叫湯一亮,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一名記者。
今年7月2號晚上,我像往常一樣收看《新聞聯(lián)播》,一條消息瞬間吸引了我:習(xí)近平總書記給國測一大隊的6位老隊員、老黨員回信。這則消息將我的思緒一下子帶回到那段難忘的采訪經(jīng)歷。
2009年,在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我參加了中央新聞單位采訪團,采訪對象就是國測一大隊。采訪之前,我問了身邊的人:什么是測繪?——“畫地圖的?”“和建筑有關(guān)吧?”10個人中沒有一個說得清,確實,這是一個離普通人太過遙遠的名詞。
帶著太多的疑問我們開始了十幾天的深入采訪。十幾天的采訪下來,我深深地意識到,如果說有的英雄從槍林彈雨中走來,有的英雄在樸實無華的工作中默默奉獻,無疑,他們屬于后者。
在國測一大隊所在地西安,我見到了71歲的老測繪隊員段學(xué)清爺爺,他向我講述了一段埋藏在心底40年的秘密:那是1959年,剛到國測一大隊第二年,段學(xué)清到新疆出測,這趟測量任務(wù)要在外工作9個月。但是,剛到測區(qū)不久,安徽老家就傳來噩耗——兩歲的兒子因病夭折。為了不耽誤全隊的工作,他瞞下了這個消息,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強忍著悲痛繼續(xù)工作。過了一個月,老家來信,他的妻子因為喪子之痛,積郁成疾,已經(jīng)臥床不起,他又瞞下了。當段學(xué)清完成任務(wù)趕回老家時,妻子已經(jīng)去世。轉(zhuǎn)年3月,他還沒有從失去妻兒的悲痛中緩過來,噩耗卻再次傳來,他的老父親過世了,然而已經(jīng)受命進入測區(qū)的段學(xué)清再次瞞下了這一消息,作為家中唯一的兒子,他沒能盡孝送終,而是義無反顧地踏進了測區(qū)。
也許因為這段傷痛在心中埋藏的時間太久太久,老人說完已經(jīng)淚流滿面,我也跟著掉淚,我問段爺爺:您后悔過嗎?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擦擦眼淚,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清晰、堅定地說:不后悔。我愛測繪,只有干測繪,我的人生才有價值。對于親人,我無比愧疚,也無比心痛,但我相信他們在天之靈如若有知的話,一定能夠理解我。
國測一大隊有許許多多像郁期青、段學(xué)清爺爺這樣的硬漢,他們都有著錚錚鐵骨,但他們也是血肉之軀,也有兒女情長,在荒無人煙的野外,當通信不方便,手機沒有信號,寂寞無奈時,他們多想知道家人的消息,然而又害怕知道家人的消息。
采訪中,記者希望多聽到隊員們講述他們在高原戈壁、嚴寒酷暑環(huán)境下遇到的各種艱難險阻。然而挖掘素材并不容易,如果不是一再追問,隊員們很少主動描述野外的工作和生活。他們肯主動講的大多是工作中的趣事。例如,有隊員說,在一大隊有一個順口溜:遠看像拾破爛的,近看像要飯的,證件一掏,哦,搞測繪的。在野外工作時,隊員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衣服上的汗?jié)n和鹽漬,一次一位測繪隊員觀測完后回到駐地,在路邊坐著休息,身旁放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渾身臟兮兮的,面前還放著他的臉盆,結(jié)果過來一個人,“咣當”扔了一枚5毛錢的硬幣。說完這則趣事,測繪隊員和采訪團的記者們哄堂大笑,但是笑聲過后,我們心中五味雜陳,更體味到了測繪隊員不訴苦不喊累,將苦難化作了幽默的境界。
丈天量地,每一項重大工程都離不開測繪人的前期工作。然而當工程竣工后,他們早已默默離開,慶功的功勞簿上也鮮有他們的名字。
2008年,國測一大隊精密測量中隊中隊長段同林想親眼看看建成的杭州灣大橋。當旅游團的車輛行駛到大橋上時,導(dǎo)游問大家:誰知道大橋的長度?全車只有段同林答得出來,而且分毫不差。導(dǎo)游非常驚訝,但她不知道,不僅大橋的長度、方位,甚至每個橋墩的點位都是段同林和他的隊友們測量出來的,他怎能不清楚。
當記者們問段中隊長,會不會覺得很失落時,他說,咱測繪人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從來沒爭過,也沒想過去爭。
行程剛開始的時候,第一次到高原的我,還有一些激動和興奮,但沒過多久,高原反應(yīng)就兇猛地襲來,最難忍受的是頭疼,越往高處走頭越疼,像是有人用兩塊鐵板使勁地夾著腦袋,頭痛欲裂。由于缺氧胸口憋悶,不由地大口喘氣,每走一步都覺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上被的小背包,手中的采訪機都有如千斤重。一位身材魁梧的男記者不停地用手猛敲自己的腦袋,只能靠吸氧堅持采訪。而我們身邊的測繪隊員,他們不僅要登山,還要背負沉重的儀器,每到一處就要測量、作業(yè),一上高原工作就是三四個月。
在那曲,我們遇到了國測一大隊三中隊副中隊長柏華崗帶領(lǐng)的9人水準測量隊,水準測量要一步一步地走,是測繪中最艱苦的工作。9個人,一輛藍色東風(fēng)卡車,一些測量儀器,就是展現(xiàn)在記者面前的全部。
個子不高、黑黑瘦瘦的柏華崗,因為高原缺氧,日光直射,雙眼已經(jīng)布滿紅血絲,為了西部測圖工程,他已經(jīng)離家4個月了。他身邊年輕的測繪隊員張偉為人憨厚不善言辭,與記者聊天時,有些緊張,每說一句話,發(fā)紫的嘴唇都有些微微的“顫抖”,而當他站在測繪儀器旁,用手輕輕地撫摸時,整個人則透露出一種安寧。
整整一個多小時,我們一直跟隨在測繪隊員們旁邊,看著他們嫻熟地打樁、立標、測繪、讀數(shù)、記錄數(shù)據(jù)。然而,每天要行程近8公里,連續(xù)作業(yè)四天四夜,就是這么幾個簡單的動作,整個過程不斷地重復(fù),單調(diào)而乏味。
青藏高原上,一天之中跨越四季,開始還是溫暖的艷陽天,轉(zhuǎn)眼間就風(fēng)雨交加、狂風(fēng)卷著沙土漫天飛舞,裹著雨粒掃在臉上刀割般的疼痛,溫度從十幾度驟然下降到5度,太陽不見蹤影,傍晚5點左右的高原,已如黑夜。記者隨著隊員回到他們在野外的“家”——宿營地,而所謂的宿營地,不過是離測繪點稍遠一些的一個相對平坦的山坳,臨時搭建的兩個帳篷,一個用來睡覺,一個用來做飯。
走進用來休息的帳篷,可以看到幾張一米寬的折疊床整齊地擺放在其中,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帳篷在狂風(fēng)中呼啦啦作響,就在前一天,由于風(fēng)大雨急,帳篷里倒灌進了雨水,所有的被褥被打濕,坐在床上,手摸被褥,潮濕而冰冷。宿營地里猛的增加了10多個人,顯得熱鬧了很多,帳篷內(nèi)升起炊煙,氣氛一下子透著溫暖。
張偉不停地說,“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出測快6年,從來沒在測點上見過這么多人,說過這么多話,今天好像在做夢”。忽然,他用那雙已經(jīng)被紫外線曬得黝黑的手捂住臉,肩膀微微地顫動,周圍其他的測繪隊員,眼圈紅了,眼角濕潤了,顫抖的手指夾著香煙拼命地吸,眼睛望著遠處的根本看不見的雪山。
從進入觀測點到離開,我的淚水一直沒有停止過,剛剛擦干了,又被感動而落淚。從觀測點離開時,我們與隊員們揮手告別,走出很遠了,還能看到幾個小黑影站在那里沖我們揮手。直到看不見那些身影,幾位一直控制著自己情緒的年輕男記者開始嚎啕大哭,作為年齡稍長一點點的姐姐,我安慰他們。他們說,姐,我真的忍不住,測繪隊員太不容易了,都是同齡人,都是家里的獨生子,都是象牙塔里出來的天之驕子,都是家里的寶貝,我們每天是什么樣的工作環(huán)境,他們在這樣惡劣的自然條件下工作,這么默默無聞地奉獻……
作為同齡人,采訪中,我?guī)状稳滩蛔査麄儯蟛缓蠡谶x擇這份工作?他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老隊員都是這樣過來的。
在國測一大隊采訪的日子里,我找到了測繪人和記者職業(yè)的相似點:都是一個命令扛起背包就走,同時也要面對各種艱險。但我們也有不同,記者的體驗往往比較短暫,而測繪人是長期生活在艱苦的環(huán)境里,他們要面對更多的艱辛和挑戰(zhàn)。我告訴自己,作為記者要走進基層,用良心寫稿,這樣才能無愧于心。
當我們習(xí)慣了在對物質(zhì)的追求中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當我們習(xí)慣了將金錢當作生活中所有選擇和行動的標尺;當我們習(xí)慣了將利己視為理所當然,而又心安理得地指責(zé)社會的冷漠。當集體主義、奉獻精神、犧牲精神被摒棄嘲笑的時候,從這支隊伍身上,我們看到了太多應(yīng)該堅守的東西,他們那樣敬業(yè)、質(zhì)樸、嚴謹、不懼艱辛、不計回報,英雄的國測一大隊,默默無聞的測繪人,他們不僅是祖國大地的守護者,更是民族精神的守護者。他們傳承的“熱愛祖國、忠誠事業(yè)、艱苦奮斗、無私奉獻”的測繪精神,必將激勵著我,激勵著更多的人,為實現(xiàn)中國夢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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